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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陕北民歌
来源:榆林日报 时间:2025-01-11 12:37:01 编辑:郝莉娜 责编:王丹
纵是天高地迥,终被歌声穿越。
走进陕北民歌博物馆,就像踏上了高天厚土,走入了灵魂的清潭。听一曲曲陕北民歌,在苍黄天地间领略它的魅力,那难以名状的沧桑厚重,那无法想象的宏大遒劲,那直指苍穹的有力呐喊,表达的是中华民族曾经经历的苦难,是劳动者的倔强不屈,是当家作主的激情豪迈,是沟沟坎坎的炽热情感。
陕北民歌在哪里都能唱,任何生活场景都能成为民歌的音符,打夯、犁田、绣花、纳鞋,农闲的炕头、商贾的路途、行船的浪头,甚至阳坡的糜子背洼的谷,都在歌声中出现。人们用歌声宣泄情感,歌声里有苦有泪、有笑有甜、悲欢交错,陕北人在歌声的陪伴下生生不息,歌儿也生生不息。
陕北民歌把九曲黄河的斗志唱得奔腾不息。陕北民歌能把草根族群的心灵呐喊、精神爆发诠释得曲折回环、天高地远,就像黄河之水,从巴颜喀喇山轻盈流出后,经过无数的周折压抑,经过漫长的委曲婉转,终于汇集到壶口的时候,它才长叹一声,怒吼一腔,这一吼,天 地 失色,千年不绝。“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,几十几道湾里几十几条船,几十几条船上几十几根杆,几十几个艄公把船扳……”在风浪里穿梭的船工常常是用生命行船的,他们把对自然的敬畏、对黄河的敬畏、对生命的敬畏,藏在了心里,唱在了歌里。惊涛骇浪、曲折崎岖、暗礁险滩,九九八十一难,在歌声里若隐若现,但一切都被昂扬的斗志所取代,唱歌的汉子把危险、把伤痛轻飘飘地踏在浪里,巍巍然只留下壮志豪情,欣欣然只留下挺立的身影,就这样过了一滩又一滩,唱了一辈又一辈。
陕北民歌把东方红的荣光唱得春风浩荡。秦时明月笼罩下的陕北,写满边关冷月,写满刀光剑影,写满民生凋零,但这里的人们坚韧不拔,与天地争斗,与命运相搏,用歌声驱散阴霾,用歌声祈盼未来。二十世纪终于迎来了大救星毛主席和共产党,从此昂首挺胸,当家作主,陕北民歌也因此获得新生,用它的天籁之音伴随革命前行。“东方红,太阳升,中国出了个毛泽东,他为人民谋幸福,他是人民大救星。共产党,像太阳,照到哪里哪里亮,哪里有了共产党,哪里人民得解放……”作者李有源最初是表达老百姓对领袖最真挚、最朴素的热爱,他想不到这样情真意切所体现的人间大爱,竟然会成为革命征程的号角,然而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、自然而然。 1970年4月20日,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,《东方红》响彻寰宇,那一刻,中国人民扬眉吐气、无限荣光。毫不夸张地说,《东方红》从黄土地飞出,成为一个民族强音,它所蕴含的大爱早就超越了民歌本身,其中对毛主席的敬爱、对共产党的忠诚发自肺腑,直抵人心,无论何时何地,只要旋律响起,国人便会热血沸腾。
陕北民歌把赶牲灵的交响唱得天地共鸣。陕北民歌是唱给自己听的,是唱给自己的心上人听的,也是唱给和自己一样在这片土地上一起劳动生存的人听的,嘹亮的歌声,最和谐的背景是天和地,最忠实的听众是天和地。陕北民歌记录着黄土地百姓的生活日常,那充满野性的嘶喊既是对祖先的承诺,也是向大自然的禀告,更是对美好未来的誓言。在陕北,赶牲灵的人唱的曲儿最多,唱他们的歌也最多,其中唱得最响的当属《赶牲灵》。一个头戴灰蒙蒙白羊肚子手巾,身穿粗布斜扣马甲,脚踩千层底布鞋的青年脚夫赶着骡马边走边唱,那模糊的身影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“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三盏盏的那个灯,带上那个铃子哟哇哇的那个声,白脖子那个哈巴哟朝南那个咬,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哟过来了。”歌中唱的哥哥妹妹是一对年轻革命夫妻,丈夫在前几日驾骡车给抗战前线送物资,运输中越过了一座座高山,蹚过了一条条河流,化解了一次次危险,胜利归来时,风停了、雨住了,阳光普照、炊烟袅袅,驼铃清脆、狗儿撒欢,远远地望见含情脉脉的妻子,长途跋涉的劳累顷刻间烟消云散。
陕北民歌把走西口的辛酸唱得苦涩难咽。清代翰林王培芬笔下的陕北是一片荒芜、一片凄凉:“万里遨游,百日江山无尽头,山秃穷又陡,水恶虎狼吼,四月柳絮稠,山花无锦绣,狂风阵阵哪辨昏与昼,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……”这些话确实偏颇,但旧时代陕北的贫瘠落后可见一斑。明嘉靖年间,陕西山西的百姓,为了生活,经杀虎口(今朔州市右玉县)出关,到包头、归化、乌兰察布谋生,这种大规模的打工潮一直延续了三百多年,史称“走西口”。陕北民歌《走西口》生动刻画了一对恩爱夫妻在离别之前凄苦缠绵的情景。对爱情、对家庭热情如火的妹妹,千叮咛万嘱咐,让哥哥记住眼前的窑洞、热炕头,牵肠挂肚的温柔,无可奈何的烦扰,伴随着起伏跌宕的旋律,穿越了时空,闻之无不动容。“哥哥你走西口,小妹妹我实在难留,止不住伤心的泪蛋蛋一道道往下流,正月你娶了奴,二月里走西口,难舍难离难分手,哥哥你扭头走,两眼望见你,一步一步往远走……”歌词简单直白,那是以苦难为成本酿成的。听着不由让人泪眼婆娑,试想自己狠心地辞别娇妻,独自远走他乡,在充满不确定因素的走西口路上,望一望苍苍茫茫的黄沙,想一想恩恩爱爱的家人,不由得吼上几嗓子来缓释一下心中的郁闷,只是这几声吼腔里,又哪能分得出几分叹息、几分哀鸣、几分豪情?
陕北民歌把圪梁梁的爱情唱得粗犷热烈。黄土高原,碧空湛蓝,阳光总是赤裸裸地洒向高原的千沟万壑,温暖又炽热。在一道道山一道道水之间,倏尔响起一声嘹亮的歌声,那一定是陕北汉子从圪梁梁上走过来了,他浑厚的嗓音沾满了黄土的味道,仰天长啸:“羊肚子手巾,三道道蓝,咱们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,一个在那山上哟一个在那沟,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哎哟招一招手。”他的歌声是唱给那个只能照见人影的妹子听的,但他的歌声一定会被那个妹子听得真真切切。陕北民歌里的爱情,其意境和劲道可以说直白、果敢、纯粹,用尽力气撕去了人性之外所有的禁锢,敞敞亮亮打开一个新天地,爱情的主人公真情流露,有了别处怎么也找不到的真滋鲜味。“一碗谷子两碗米,面对面睡觉还想你”“听见歌声脚步响,一舌头舔烂两块窗”“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”,这样夸张感人的语言纯洁到了炉火纯青,美丽到了香气四溢。“你在山的那一边,我在圪梁梁上站,叫一声哥哥你没听见,你是妹妹的心尖尖,心中的哥哥哟,梦中的哥哥哟,甚时能一搭里哟。”就是这么直白,就是这么明快,就是这么期待。
“天之高焉,地之古焉,惟陕之北。”榆林是历史文化名城,九曲黄河与万里长城在这里交汇,大漠风光与黄土风情在这里并存,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在这里融合,还荟萃了众多风姿独特、雄奇壮美的自然人文景观,作为陕北民歌集大成之地,建成陕北民歌博物馆是一种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。或许雷电可以撕裂天空的伤口,或许沙漠可以模糊季节的视线,或许大河可以冲淡历史的记忆,但永远屏蔽不了陕北的歌声。
作者:丁兴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