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像有一种责任，更重要的是因为友情，我从书架最显眼的地方把文友赵命可的小说集《到天尽头去》拿来。事实上，我早就想读完它，心有冲动还想写点读后感之类的文字。只因时间飞快，一直没有抽出空来。现在，我打开书，那种亲切扑面而来，赵命可瘦小的身材和喝酒的意气，还有他讲风趣故事时候的神采，一下子涌到我眼前。这个赵命可，非同一般。

我最早知道赵命可这个人，是在《人民文学》读了他的小说《到天尽头去》时。他的叙事像是从泥土里种出来庄稼，不慌不忙，发芽、生长、拔节、抽穗、成熟，是时间与日子呈现出自然生长的特征。那种扎实的生活底蕴，让我一口气读完并产生共鸣。脑子里那个叫马文的少年，真的走到天尽头了吗？有一种沉重和悲壮让我对小说作者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。

见到赵命可，发现他十分年轻，不像写的小说那样老道、热情、奔放，眼镜后面的眼睛充满了欢乐。我暗自想，24年前，他又是多么清纯的一个小伙子呀！读完《到天尽头去》整整24年了，小说的作者已模糊不清了，而那个马文一直在出走，他走到哪里了，我仿佛也走到哪里了。一个乡村的孩子，无论在什么年代，那生存的梦幻、向往的生活，始终是苦涩的、迷惘的，甚至是悲壮的。而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使比马文还小的妹妹马艳，发自内心地一定会大声喊着：“马文，你可回来了。你再不回来，我就到天尽头去找你。”

这是马文的设想，也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。尽管沉默寡言的父亲说：“马文出不了南庄。他也不相信马文有逃跑的胆量。”然而，当追寻马文的人回来说连马文的影子都没见的时候，父亲内心承受着什么，刀绞一样的疼让他“出人意料地果断”。他表面显得平静，若无其事地对院子里的人说：“他要跑就跑吧。我也省心了，他在家里整天惹是生非，说不准哪天就会惹出来大祸。”这是一种无奈，多少有些内疚、自责，但看似割舍的背后，一个农村父亲，没有多少过分奢望的老实巴交的人，内心正汩汩地流血。农村普通人家的孩子，在整个社会的进程中，许多的缺失，不是一个父亲能改变了的。

赵命可有过类似的经历，他不甘于屈服命运，一直在奔跑、追寻。世界很大，有时对个人命运而言很小。他从西安到广州跑了一圈后又回来，没有出人头地。他天生就是写小说的料，所不同的是这一圈，让他明白了许多的生活哲理。当编辑可以糊口，写小说让灵魂飞翔。他所经历的都成为故事，深刻影响了他的写作。于是，一篇篇关于底层小人物的小说从他的讲述中让读者走进现实中，这些人物的生存轨迹、生活中的无奈，无不触及社会的某个角落，也让人读懂人性美丑。

赵命可的小说集《到天尽头去》一出版，好评如潮，名家写的评论文章实在太多了。我读后，更加熟悉了这个来自西府的后生。第一印象，喝酒的实诚，有阳刚之气，厚在心里。从2023年某一个酒场上见到赵命可本人后，与西安文学界几位兄长一块，无论是他的主场还是别人的，赵命可都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，酒量不大，敢于碰硬，即使醉了，只是话多，特别痛恨虚伪之人。但我知道，他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，睡一觉醒了，继续编他的文字写他的小说，酒场上的某些话忘得一干二净。我知道，收在《到天尽头去》里面的九篇中篇小说中，赵命可一直绕不开故乡与乡情，还有刻骨铭心的爱情、亲情。无论生活压力多沉重，那些人物的命运轮回与挣扎，凭借着他驾驭小说的能力，每篇小说都折射出中国社会变迁中普通人的生活历程。小说故事曲折、情节丰富、细节饱满、语言机智，写尽了他内心的向往追求，也有着浓浓的乡愁。

赵命可的小说除在艺术上的追求外，他的文字有一种神奇的穿透力，能够穿透人心世故，从细微处扫视当下，与现实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。他的小说《都是因为我们穷》《李飞狗的爱与凄楚》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，除了人物本身在故事中的性格表现外，小说把人们内心的惶恐焦虑，甚至不安，设置在特定的场景下出现，一个底层生活中的人物在都市繁华的背后，究竟是怎样一种生存状态，而工作也有许多不确定性，那种精神高度紧张时刻煎熬着人们，未来是什么？而在当下物欲横流中，爱情又是什么？现实的残酷与无情，往往使仅存的一点爱也破裂、扭曲，日子也过得凄苦……

读完赵命可小说集《到天尽头去》后，我认为这无疑是2025年最好的礼物，可以这样理解。命可创作中所涉及的阵痛，甚至有些灰色，给予我们强烈的震撼。生活不易，人生更不易。许多人需要温婉地抚摸，社会悄悄融化寒冷，大地永远有阳光鲜活给满山遍野的生命予慰藉，城市的拐角处没有寒冷。

“走夜路，最想见的是人，最怕见的，也是人。我的话，你听明白了吗？”赵命可如此的哲理，道出了他的内心世界，生活对他有磨炼，同时也给予他滋养，都体现在他的文字里。与赵命可有几次相遇，看到他如同他的小说一样，独行其事，内心有一种力量，势不可挡，勃发着生命的力量，流淌着和常人不一样的希望。

毕华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