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辈人说“冬至大如年”，这话里藏着农耕时代最朴素的执念。日子走到这昼最短、夜最长的节点，总要歇一歇，等一场团圆，把积攒了一整年的风尘与惦念，都焐进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里。

冬至在古时候叫“日短至”，那时候冬至可是个大日子，天子会带着大臣们祭天祈福，老百姓也会全家团聚祭祖，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，盼着阴寒散去、阳气回升。千百年时光流转，冬至的习俗可能换了模样，不变的是人们对美食的渴望和对团圆的向往。

北方的冬至，是离不开饺子的。母亲早早便醒了，揉面的力道带着经年的熟稔，案板上的面粉簌簌飞扬，落进晨光里，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。父亲坐在灶前烧火，橘红的火苗舔着锅底，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与母亲的唠叨声缠在一起。“萝卜猪肉的馅儿最香，你打小就爱吃这个。”母亲的指尖沾着面粉，捏起饺子皮时，褶皱处都裹着细密的心思。

超市里的吆喝声渐渐热闹起来，冰柜前围满了挑选速冻饺子的人，各种馅料的包装在灯光下泛着暖光。货架上摆满了食材，红彤彤的番茄、脆生生的青菜，还有捆扎整齐的葱姜，处处都透着节日将至的鲜活气息。

冬至的团圆，是寻常日子里的一场奔赴。我见过下班赶路的年轻人，手里提着打包好的饺子，脚步匆匆却眉眼舒展，说“回家就能和爸妈趁热吃”；也见过牵着孩童的中年人，站在路口张望，等着晚归的家人，手里的塑料袋里，装着几样冬至的吃食。冬至的归途，从来都不用跋山涉水，它就藏在下班的路途中，藏在一碗热汤的期盼里。

而冬至的团圆，似乎不止一种模样。有人奔赴家的方向，也有人选择坚守在岗位上，他们没能围坐在自家的餐桌旁，却用自己的方式，守护着万家灯火的团圆。他们把对家人的惦念藏进心底，把责任扛在肩头，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团圆？是与自己的信念团圆，是与脚下的土地团圆，是与千千万万人的安宁团圆。

今年的冬至，我需要守在单位，想象着家里餐桌的热气漫过窗棂，父亲启封的陈酿，淌出了岁月的醇厚。我想，等有时间了回趟家，给爸爸妈妈包顿饺子，把那些被时光偷走的陪伴，一点一点补回来。

远处的红灯笼亮了起来，映着雪色，暖得人心头发烫。老辈人说，冬至过后，白昼一天比一天长，春的脚步，也一天比一天近了。我想，这便是冬至的深意吧。它让我们在最长的夜里，守着最暖的团圆，然后带着这份暖意，奔赴下一场春暖花开。

韩淼